岚酱

沉桂魄而迷津,少游已矣。

伊卡洛斯(4)

“唯一永恒不落的太阳。”

*陈巍视角下北京冬奥/京张周期的羽生结弦。禁止上升运动员。无CP向。

在看文之前请先看一下评论区的置顶,谢谢。



陈巍呆住了。

他一只手仍搭在门把上,站在半开的房门与门框圈出的狭小空间里,呆呆地、无措地面对着房间里深海般沉默的黑暗。背后,走廊里的灯光从他身体和门框的缝隙里漏过一线,斜斜地、明亮而突兀地落进房间:那是另一个世界,人们戴着永不摘下的笑容维持着温暖的体面,每一个被作出的抉择,都被理顺成章地默认为精打细算后理性的选项。而他面对着这片黑暗的海,忽然地觉得,一切普世意义上的规则似乎都在这里失能了:熟悉的未知渲开在空气里,缓缓地下沉,淹没他的头顶。

陈巍突然想起一整个奥运周期之前,他每次站在候场室里,看着屏幕上,媒体与观众口中的冰上神明推开挡板,滑至冰场中央;音乐四起,如同海浪浸过他的头顶。每到这种时刻,他都会毫无征兆地回忆起自己年幼时,第一次被母亲带去冰场时的记忆:无边际的纯白色在脚下展开,冰刀凛冽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划过,如同呼啸着寒风的孤独冰原,他站在这片冰雪的荒野里,只是小小的、无措的一点。母亲松开手,他便是孤身一人,茫然而恐惧,仿佛沉入无物攀援的海底;那是另一个幽暗的、他所不甚理解的世界,让他似懂非懂的情绪荡漾在他每一个毛孔周围,欢迎着他,也恐吓着他。他站在这一片深海中央,一动也不敢动,拼命地感受着脚下地面的坚实;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房间里人的声音———那在深海海底,孤独已久的人的声音。

“把门关上吧。”羽生结弦又说。

于是门关上了。陈巍只觉得自己原本准备的一串说辞,从适当地关心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到说服羽生赶紧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回到为表演滑排练的现场去,此刻都从唇齿间不争气地跑光了;他第无数次地在羽生面前张口结舌,对方远比他早步入这孤独的幽暗,也远比他熟悉这片海洋般孤独的沉静,时间造就理解的鸿沟,他本能地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不对等,却又不仅仅在于阅历或辈分。他机械地遵从着羽生的指令,不要开灯,关上门,不要惊动其他人;反正距离表演滑开始还有几个小时,他无意识地想。还有充裕的时间。

而羽生,黑暗中身影模糊不清的羽生,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他意外闯入的影响;瞳孔逐渐适应晦暗的光线,陈巍终于大致看清了羽生此时的坐姿,日本人背靠着房间的一面墙,单手抱着左膝坐在地上,右腿伸直,放松地舒展着,却没有丝毫轻松惬意的感觉。虽然背靠着墙,羽生却没有刻意地仰起头,只是安静地直视着前方,直视着那一片昏暗的、空无一物的虚无;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陈巍依旧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完全地无视了。

他忽然本能地感到恼怒;羽生结弦,输掉了一个周期、输掉奥运又输掉4A的羽生结弦,以不容拒绝地口吻邀请他在表演滑前见一面,又在约定的时限将至之时玩起了失踪,害他一路火急火燎地找过来。这算什么邀约?血液和怒气终于一齐回到他脑子里,他上前一步,打算把羽生薅起来,好好地质问一番:知不知道他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多少不必要的心理冲击,不是这届冬奥,而是一直以来;他有很多要问的事情、很多在脑子里徘徊已久的事情,而羽生,却根本不明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巍的怒气一下子就瘪了。

“我猜的,”他沉默几秒,无可奈何地回答道,“19年GPF的赛后,你不也找了个差不多的地方吗?当然,我知道,其实差别还挺大的,”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分辩,“我的意思是,从你的角度来看,大概差别不大;当然我不是说我通常也会这样看待事物的意思......”

羽生笑了起来;轻轻的笑声回荡开来,紧张凝滞的空气忽然地松动了,沉默的海洋向他分开一角,如同被摩西分开的潮浪,压抑感四散褪去,露出熟悉的、陆地般坚实的客套与平静,带着一点点活泼的戏弄感———一个周期以来,陈巍就是依靠着这点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冷静和理智,艰难地在一次次偶然或定然的私下会面中,努力达成和羽生结弦的正常交流。羽生歪过头,用手拍拍自己身边的地面,显然是邀请他也坐过来;但陈巍还不想这么快妥协。

还是尽快地达成自己本来的目的为好,他不抱希望地想;房间里的黑暗环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如同跨越红海的埃及追兵,生怕摩西一声令下,海洋般孤独压抑的沉默又从两侧合涌而来,将他再度淹没。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你还好吧?”他努力撑起强硬的态度,“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你还是快些回到冰场去为好。表演滑几个小时后就要开始了,你不想提前排练一会吗?大家都在...到处找你,你快回去吧,别给人家添麻烦。”

“‘大家都在到处找我?’”羽生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重复着他的话。

“当然。”陈巍心一横,开始胡诌,“你不在,我和Vincent...我是说,Shoma和Yuma,也都很担心你,大家都在找。之所以没线上联系你是因为...总之你要是身体没问题,就快点回去吧!...”

他编不下去了,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说实话,排练场上这会没什么人找羽生,毕竟,表演滑前的这次训练并没有明确规定到场的时间,要不是陈巍惦记着自己那被羽生鸽到此刻的见面邀约,多半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何况,羽生也不傻,随身携带的Ipod上肯定有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至于其他人———键山优真怎么想还不好说,之于宇野昌磨,连陈巍自己都确信,要想让他主动去找羽生结弦,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他感到脸颊发烧,突然庆幸起房间里没开灯;但在此静坐已久的羽生对黑暗的适应显然比他好———即便看不清对方神态具体如何,陈巍依然清楚地感受到,羽生正津津有味地欣赏他的表情变化。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太久。羽生似乎也不打算在这个环节上过度为难他;日本人再次冲他歪过头,又拍了拍身边的地面。“谢谢Nathan的关心———我也想快些回去,可是好像办不到呢,”他带着几分在镜头前偶尔流露过的、撒娇意味的可爱语气,毫无压力地对战胜了自己一整个周期的对手使用着祈使句,“我试着想先换上冰鞋,但尝试了几下,都失败了;既然这会Nathan也在,那就麻烦帮我一把好啦。”他露出那标志性的、狐狸一样眯起眼睛的笑容,"反正这里离冰场也不太远,地面条件也允许,我可以穿着套着冰刀套的冰鞋走过去;我可不想到场边再换鞋,估计又要被媒体记者拍来拍去,烦死啦。”

陈巍再一次地噎住;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很不对劲,近几年来他和羽生确有过几次赛场下的见面,但是,他还从来没经历过被对方用这种撒娇一样的语气“要求”帮忙的局面。不过,眼下倒是顾不上这些:务实的理智早在羽生让他“别开灯”的时候,就大致猜到对方此时大概状态不太好,而具体怎么回事却尚不清楚;与其和羽生就着先换鞋还是先出去的问题拉扯,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就这样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羽生的身边;想象了一下单膝下跪的姿势,陈巍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以蹲代跪———就委屈一下自己的小腿和脚踝吧,他心想。视线顺着日本人蜷曲在身前的左腿下移,落在黑色考斯滕长裤下的左脚,却忽然顿住了:黑色的冰鞋已经好好穿在脚上,锋利的冰刀包裹在刀套里,完好而安然。

陈巍愣了,迷惑地抬起头。怎么回事?

"啊,抱歉,我才想起来,”羽生突然开口,陈巍从他的声音中听出短暂沉默后的迟疑,“左脚的鞋我自己已经穿好了,只是穿另一边的鞋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他斟酌着用词,“...麻烦。可以请Nathan帮忙,好让我把这只鞋也穿一下吗?多谢了。”

得。这一下,陈巍大致猜到了他指的“麻烦”是什么了;他不由得心下一沉,没想到才过去几天,情况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他认命地放弃了蹲姿,停止了对自己已经开始隐隐感到酸麻的小腿与脚踝的虐待———不出意外的话,做接下来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是有一个更稳定的重心为妙。深吸一口气,他跪在冰冷的房间地面上,以这人类最初的、用以表达谨慎与敬畏的姿态,低下头,犹疑的指尖接近阿喀琉斯脆弱的脚踵;羽生自背靠的墙壁弓起身,拽过原本倒落在身侧地上的右脚冰鞋,另一只手卷起考斯滕长裤黑色的裤脚,露出一截充血肿胀到严重变形的脚踝,狰狞可怕的淤痕自袜子下延伸而出,隐没在裤脚后面,较起几天前自由滑后的状况,显然又恶化了许多。

陈巍忽然回想起自己青年组时,第一次在电视直播而非录像上看到羽生结弦的四周跳;那是2014年GPF短节目的一个4T单跳,近代花滑史上最年轻的男单大满贯得主右脚滑行进入跳跃,轻盈地点冰、在空中旋转时,仿佛一片滞空的羽毛一样顺滑轻灵。右脚外刃落冰,滑出流畅得浑然天成,不到20岁的羽生游刃有余地保持着单足滑行的重心,甚至仅依靠一只右脚踝的滑行变速与变向能力,在没有任何其他辅助的情况下完成了一连串优美而复杂的转体步法,以这长达十秒钟的、炫技般美妙的合乐单足滑行作为四周跳落冰后的滑出衔接———陈巍至今记得各国解说当时的惊艳、短暂屏息凝神后近乎忘我的疯狂夸赞,那赞叹的声音犹在耳畔,尽管两整个奥运周期都已经过去;那优美的滑出衔接曾是自己年少时的向往,也曾是自己成年后第一届冬奥的噩梦,哪怕如今的自己已经为了保证难度跳跃的完整性而将其放弃了多时,他也依旧清晰地记着。那些年,反对迷信如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怀疑,羽生是否就是神话中的阿喀琉斯,战无不胜、刀剑不入;冰场就是他的冥河,哪怕受了再严重的伤病,只要一踏上那块洁白无瑕的冰场,一切病痛都会如同在冥河水中浸泡过一样,神奇地自动痊愈———展现在观众面前的,依旧是强大的、无懈可击的羽生结弦。

而如今光阴流转,冰场上的对手和游戏规则都早已不复往昔。冥河的水干涸了,再没什么能治愈阿喀琉斯致命的脚踵;昔日强劲的右踝,如今早已伤病累累,追求完美跳跃与完美衔接的心依旧,却逐渐失去支撑的气力。在这孤独的高空之中,他已经飞翔太久,蜡做的翅膀眼看就要断裂。

“你帮我托一下冰鞋就好,剩下的交给我,”羽生轻声道,“待会儿我用力向上提鞋帮的时候,你也顺着方向用力推一下,就可以。”

陈巍点点头;羽生将冰鞋递给他,自己略一咬牙,将右脚探进冰鞋的鞋帮,肿胀变形的踝部挤在坚硬的鞋板中间,羽生双手拽住鞋帮,猛力一拉。拉不动。

“Nathan,用力跟着我往内推,”他从齿缝里挤出指令,“不要顾虑,我心里有数。”

陈巍横下心,跟着羽生的下一次用力,顺着足部的走向,手上猛然发力———冰鞋终于穿进去了,羽生却没精力再去接着绑鞋带,只是骤然脱力一般,双手伏在蜷起的膝盖上,埋着头,艰难地大口喘息着。陈巍沉默,他当然清楚此刻的羽生在经历什么:他自己也曾经遭遇过伤病,剧痛猝不及防袭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直到几秒或十几秒后,那蒙住视野的黑雾散去,才能逐渐找回正常的视力与方向感。羽生俯着身喘气,低垂的刘海遮住眼睛,陈巍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如同近一个周期以来,每次独力承受着无法承受的疼痛、失败或屈辱,羽生在19GPF的自由滑后向冰面俯下身,一如两年后的他在异国他乡的奥运村,向墙板构成的角落慢慢俯下身:躲避着媒体的目光,躲避着世界的目光,直到避无可避;他为他所追逐的、坚守的一切,在世界的缝隙里挣扎了太久,终于斗到万仞绝壁下,再也无路。

过了整整大半分钟,羽生才慢慢抬起头来;方才头晕眼花的失向感显然还没完全离开他,他有些迷糊地晃了晃脑袋,带着一点惊慌的疑惑,向陈巍转过头来。“好晃,”他用一只手撑住地面,“刚刚没发生什么吧,没有地震?”

陈巍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锤子。

老天在上,这下他知道,从迈进房间以来就感觉到羽生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了。他就说,羽生为何会对刚进门的他视若无睹,转眼却又用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让他帮自己的忙,随后又把伤痛引起的晕头转向误当作地震;他回想着19年GPF赛后羽生的状况,纳罕自己怎么能这么晚才想到。所有那些过往的回忆一下子冲上他的脑子,他几乎是如同地板烫脚一样,气得原地跳起来,牙齿直打战,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你他妈的又喝酒了?!!”




“怎么啦,也别这样大惊小怪,”羽生靠着酒店露台的栏杆,似乎是满不在乎地冲他一歪头,“我提前吃了过敏药,没事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没事。”
陈巍,2019年GPF金牌的新晋得主,双手叉腰站在他对面,此刻正气得想笑。“应该没事”是什么东西,居然有人拿这种问题开玩笑吗?他突然很想把外套口袋里那枚刚拿到手没几个钟头的金牌掏出来,狠狠地砸向羽生,如果对方就是为的这个才发这种疯的话;但错不了的直觉拦住了他,他咀嚼着年初世锦赛后、自己与羽生对话中尚还记得的部分,隐约意识到让对方———一个酒精过敏的人———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连着灌下去一易拉罐半的啤酒,其原因恐怕绝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失掉的荣誉。他为了找到羽生,几乎把整栋酒店大楼找了个遍,最后总算在顶层的露台上找到了这个自由滑刚刚完成五个四周跳、总分还是被他落了44分的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陈巍就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了羽生手中喝到一半的听装啤酒,将易拉罐内所余液体统统倾洒在地上———可惜,来得还是晚了点,这已经是第二罐。

就没人管管他吗?陈巍恨恨地想。

羽生却不像是在乎这些;他眯起眼睛,目光却没有集中在陈巍身上,而是似乎落向了更遥远、没有聚焦的地方。他双臂撑在露台的栏杆上,背靠着萧瑟的、吹骨寒彻的夜风,昏沉而没有星星的冬日夜空如同刺不破的油布,沉甸甸地压在他头顶;银牌揣在外套胸口的衣袋里,绶带从口袋边缘垂落出来一点,在寒风中抖动着———一如这枚奖牌的得主,瘦削的身形包裹在宽大得过分的外套里,袖襟在风里瑟瑟抽动,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被阵风吹走。

陈巍忽然莫名地想到欧·亨利那篇著名的短篇小说:当藤上最后一片秋叶落下,一个人就将离去。而此刻,眼前的羽生却突如其来地让他联想起那最后一片将落的藤叶:倔强、纤细,却又风雨飘摇。

这种念头让他突然地感到害怕:不过几个钟头前,面前这个人还身披深紫色荆棘遍布的战甲,玫瑰上蝴蝶翩然欲飞,小提琴的琴弦悲鸣着,激昂的旋律、缠绵的滑音,如同锋利的刀丝切割心脏———羽生在Origin的乐音中一次次地起跳、旋转,竭力地试图保持着赖以自豪的、合乐缓急有致的滑速。黑色的冰刀划过急促的弧线,羽生挣扎着、试图将那些复杂而过分优美的衔接步法保留在体力逐渐消散的脚底,不甘愿地放弃着不得不放弃的,力不从心地抓紧着不断流失的———琴声呜咽,那种近乎破碎又强行将自己粘合起来的骄傲,几乎如同一种剧烈的疼痛般令人震惊。完成最后一组旋转后,羽生精疲力尽地跪立于地,被抽干了力气的身体甚至不能保持手臂向天的抛举;陈巍只觉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他向下,用无情的重力,将强行粘合的骄傲分崩离析。

那件考斯滕显得他太瘦了,那一刻,陈巍几乎认不出他熟知的那位两届冬奥冠军,他只觉得他仿佛连冰鞋的重量都承载不起。羽生挥剑向这个世界,带着他孤注一掷的、对胜利的渴望,更带着他无药可救的、竭力去平衡难度与艺术性的理想与执念;但磐石依旧是磐石,世界纹丝不动,他的剑却已经伤痕累累。

“你居然真的来找我,”羽生歪一下头,对陈巍淡淡地笑了笑,“而且还真能找到———也是辛苦你了。”

陈巍没有接茬。他有点心虚:说实话,他这次赛后,之所以主动想着来找羽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当然,简单把各种常见的地方找了一圈却都不见人影后,他承认,自己有些慌了,这才开始了恨不得把酒店大楼翻个底朝天的搜寻。羽生向来都是比他自己更容易极端和过激的性格,尽管看起来或许并非如此;从这个角度来看,陈巍发现他只是灌了一听半的啤酒后,或许还算是松了口气。

至于他自己想着来找羽生的原因———不知为何,原本自信满满、迫不及待想要说出口的话,此时却突如其来地犹豫了。听羽生的意思,似乎他知道陈巍为何来找他、或至少大概猜到了?方才夺冠时、颁奖时没感觉,得意洋洋打算来见羽生时也没感觉,此时此刻,陈巍却忽然地感觉到,自己这种巩固战果一般寻求自我证明的行为很蠢、蠢得要死,而具体为何突然有这种感觉,他却又说不清。年初世锦赛后的那次见面,自己因为喝醉而断片的事情忽然又不合时宜地回到脑海中,而陈巍却震惊地发觉,如今的自己居然不比当时更有自信。

他试着想打个圆场,却又张口结舌;好在,羽生并未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让陈巍自己都意外地是,他竟也没有从中感到丝毫侮辱或轻蔑。日本人平静地倚靠着栏杆,风吹起和绝望感等量的恨意,如同海浪尖上迸起的水珠———清透、纯粹,却又显而易见地不冲任何人而来。

“我输了,”羽生轻声说,“至少这一次,我没能对得起我自己的花样滑冰。”












评论(34)

热度(69)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